???,作家巴金在小說《家》中寫道:黑漆大門的公館靜寂地并排立在寒風里。兩個永遠沉默的石獅子蹲在門口。門開著,好像一只怪獸的大口。里面是一個黑洞,這里面有什么東西,誰也望不見。巴金用了黑漆大門、怪獸、黑洞暗示這石獅子象征著某個五千年只看見吃人的家。
世界上恐怕沒有比中國更發達的隱喻社會了,言此意彼,A是B,說的是這個,指的是那個此時代隱喻更猖撅,比如建造一城,考慮的不是居住在其中的居民是否安居、自在,而是這城是否隱喻、象征著高大、雄偉、輝煌、金光大道、進步、欣欣向榮、終于站起來了等等作為文化傳統,也許某些文化更重視身體、直接性、能指,但更強調所指、遷回、言此意彼的文化傳統也無可厚非任何事情都要有意義,有是非,有所指,但意義、價值不能同質化,不能單向度,俗套,只有一個主題在所指寬容、豐富、多元的時代,象征意味無窮。城建,其意義不僅是政績、面子,也是居民實實在在的安居樂業,也是中國建筑經驗、傳統在此時代之再造,詩意的棲居。
甚至,也是人們心甘情愿的毫無意義的消極人生???如今這種圖騰似的石獅子在中國已經寥若晨星了,它們大批量地被作為舊社會的圖騰摧毀
文革時期,這種摧毀甚至波及石雕牌坊、家具、青花瓷碗、茶壺、馬桶、畫棟雕梁、花鳥蟲魚、文房四寶、四書五經……無一幸免人也成為單一意義的隱喻,文革完全漠視人作為人首先具體個別的體現為男人、女人、小孩、老人、病人、孕婦、父親、母親、兄弟姊妹·····一律將他們視為某一意義的載體,整體,個體生命的豐富性隨著被強加的象征、隱喻被消滅,人空前絕后地只有兩種,進步或反動、積極或消極、階級敵人或同志???我在曲阜孔廟門前見到一對石獅子,與巴金描述的一模一樣,但時過境遷,我不會從巴金的角度去看這些石獅子,也許某種五千年只看見吃人的暗示依然若隱若顯,但更令我震撼的是,這些石雕作品表現出來的猙獰之美某種原始力量與秩序感被完美地結合在一起,一頭形而上的獅子
現實的獅子似乎正處于邁向抽象之獅的途中,某種形而上的力量在邁出真實的獅子而不是獅子走向了虛無、解構不似則欺世,太似則媚俗恍兮惚兮,其中有象匿名的古代大匠并不是為了象征五千年的吃人史而琢磨雕刻石頭,他們只是將一頭想像中的美好獅子從黑暗的巖石里趕出來,他們創造這作品只是基于仁者,人也天地無德,但大塊假我以文章,人能夠為野蠻黑暗文身,以文明照亮黑暗,創造止于至善的世界美如斯???這個起點最近一百年來被完全忽略了,忽略了A可以是ABCDN…但首先A就是A孔廟門前的石雕獅子們本身屬于一部偉大漫長的藝術史,它是一件藝術作品。人們將這件作品的含義之一認定為它的唯一含義,石獅子僅僅是黑暗勢力之象征,這是一種可怕狹隘的誤解,這種狹隘的闡釋將傳統中國創造的復雜豐富的象征系統同質化單一化,五千年的赫赫傳統只有一種所指,就是封建落后腐朽這種中國意義的同質化運動為后來全面拆遷傳統中國之美奠定了審美基點。。